第十五章 压力大，想毁约，想跑

　　当今圣上是铁了心要让四皇子赵衍瑜继位了，尽管他今年才刚满五岁，却也不妨碍皇帝陛下精心布局，未雨绸缪。得知赵衍煦还活着的消息后，他几乎立时就想好了一整套将晋亲王连同二皇子一同拖下水的计策。

　　封疆要员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北境驻军营，声势浩大地迎接大难不死的晋亲王。

　　回京途中，林执总算不用在马背上颠簸，而是坐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软垫铺得也很厚实，人坐在上头，行在官道上的那点颠簸都能忽略不计。马车中还有火盆，有棋盘，有茶具，有糕点……能想到的东西都备了——对了！马车上还有个晋亲王。

　　林执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位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晋王殿下为何非要把她一并拖上马车。

　　外头随行的要员将士肯定也想不通。

　　赵衍煦不紧不慢地沏了一壶茶，还十分好心地给林执倒了一杯，见她发愣，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林执的目光落在赵衍煦的脸上，满脸的疑惑：“为什么非把我拉到你的马车上？”她一掀车帘，果不其然就对上了远处护送官员探究的目光。林执缩回脖子，压着声音木然道：“还没到京城呢，他们就那脑子里就已经编排出好几套恩怨情仇的大戏了。”

　　赵衍煦微微一笑，淡然道：“那样岂不是正好？”

　　……好嘛！做戏做全套，只有晋王殿下对她这位“救命恩人”重视有加，别人才有理由拿她开刀是么？

　　林执不吭声了，缩在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赵衍煦的声音沉而缓地响起：“终于要入京了。”

　　入了京，就又是新一轮的腥风血雨了……

　　林执不无感慨地想着，就听赵衍煦接着说：“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身份，狼谷外头那个小镇上有个来历不明的独居女子，平日都是脏兮兮的看不清脸，一副脑子有病的模样，前些天她被一大群官兵声势浩大的接走送到了北境。”

　　“等等……”林执心中千般感慨被晋王殿下一番话说得登时烟消云散，脑子一瞬间有些转不过来，惊疑不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让我扮个脑子不正常的疯丫头，跟着你进京？”

　　见她一脸嫌弃，赵衍煦“啧”了一声，挑眉反问道：“你知道找到这么一个符合各种要求不会让人起疑的姑娘有多不容易吗？”

　　林执：“……”

　　赵衍煦：“反正驻军营的人不会多嘴，迎我的那些人也没看出什么来，进京以后，你可得把戏演好。”

　　林执：“……”她现在只想演失控刺杀晋王殿下的疯女人。

　　许是感受到林执身上散发开来的杀意，晋王殿下揶揄的神色总算收敛了些，正色道：“虽然我可以买通一些人，给你捏造个父母出来，但能买通的人有几个是靠谱的？”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还没适应女人的身份，就又加了个“疯”字做前缀……林执觉得压力大，想毁约，想跑。

　　“王爷。”马车外忽有人出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不要进前面的县城落脚啊？”

　　两人一直小声咕哝着，乍一听到人声，林执下意识地抖了抖，就见晋王殿下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就见马队一路风尘仆仆，已经行到了安乐县附近。他瞥了一眼林执，这才慢条斯理下令道：“继续赶路。”

　　侍从一怔，还是下去传令去了。

　　林执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还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安乐县是离山庄最近的县城，林执在这里有过太多美好的记忆，如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天知道她会不会一个失控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不如不看，不想，也不至于难过。

　　赵衍煦将她面前放冷了的茶倒了，重又倒了杯新的，不动声色道：“安乐县中还有一部分追查你行踪的人没有撤走，未免麻烦，你还是别跟他们打照面的好。”

　　原来是这样。

　　林执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进了京，陛下肯定要见我的吧？”

　　赵衍煦“嗯”了一声，看了她一阵，忽然笑了：“呵！怎么？你还害怕了？”

　　怕个鬼！林执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硬邦邦道：“现在到处都是我男装的画像，说明他肯定是知道林执长什么样的，骤然见到个长相极为相似的女人，万一他起疑怎么办？”

　　赵衍瑜理所当然地开口答：“你不会演得再疯一点让他没空起疑心么？”

　　林执：“……”还是想毁约，想杀人，想跑。

　　迎回晋亲王的车马行了一夜又一天的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进了个小镇子落脚休整。

　　驿馆门前，风尘仆仆累了一路的随行要员和将士眼睁睁看着晋亲王跳下马车，继而温温柔柔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神秘的少女扶下马车。侍从上前刚要帮忙，那少女就往后缩了缩。

　　晋亲王神色不愉地睨了眼那侍从，冷冷道：“前些日子本王派去的人把小白吓着了，你们没事都不要过来打扰她。”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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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名字怎么听都觉得是在叫小狗，缩在晋亲王身后低着头的“林小白”嘴角一抽，心头那一抹想要掐死晋亲王的冲动险些摁不回去。

　　侍从不太放心道：“那，这位姑娘总要有个人照顾，不如奴才去买两个丫鬟……”

　　“不必。”晋亲王果断道：“本王亲自来，你们都退下，好好休息吧。”

　　众人愕然。

　　而晋亲王已经将那位小白姑娘领回客房休息了。

　　进了房间，林执原形毕露，先是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继而严肃地问：“晋王殿下，以后我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要这样了么？”

　　赵衍煦坐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答一句：“最起码人前都是这样了。”

　　林执：“……”现在从这条贼船上跳下去还来得及吧？

　　“来不及了。”赵衍煦淡然地一句，让林执反应过来，她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她满心郁卒地看了他一眼，赴死一般地坐下，再不想开口了。

　　敲门声响起，侍从在外头小心翼翼道：“王爷，奴才送吃食来了。”

　　“进来。”

　　林执低着头，顶着侍从投过来的一眼又一眼探寻的目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偏晋王殿下还在一旁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锦上添花”道：“小白，别怕，他只是来给我们送吃食的。”

　　……小白你姥姥！

　　林执将头埋得更低，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摆，这才得以克制住不太友善的情绪。可这一番举动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这女人果然不正常了。

　　侍从一通观察完毕，放下吃食退了出去。

　　林执忙拍开晋王殿下还放在自己背上的爪子，坐得离他远了些，顺手拿了个苹果啃了两口，这才开口道：“刚那人，明显是要出去跟谁复命的吧？”

　　赵衍煦似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啧啧啧……”林执看着他，无比感慨地嘲讽道：“这亲王殿下混的，还不如个寻常的布衣百姓了。惨哟！”

　　赵衍煦挑了挑眉，心道这丑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休息、赶路……

　　晋王殿下将短短三日不到的路程生生拖成七日，马队这才抵达了京城。林执缩在晋王殿下|身后，亲眼见了一回天子携百官相迎的壮观场面，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身上。

　　今上刚满五十，近年边境无战事，境内无灾祸，圣上没有烦心事，日子过得滋润，人也精神得很，再加上微微有些胖，脸圆了就更显年轻了。他身边立着一个青年，相貌上与圣上颇有几分相像，只不过更瘦削一些，看着也更文弱和善一些，应该就是那位现今还安然无恙的二殿下赵衍嵘。

　　圣上大步上前，握着赵衍煦的手，眼中蒙上了一丝浑浊，感慨万千道：“煦儿，你受苦了！”

　　要不是赵衍煦之前说过皇帝干的那些破事，林执险些就信了他的鬼！

　　林执看着圣上的目光更加不善了起来——这人，就是很有可能害了林家满门的幕后凶手！

　　许是林执的目光太过直接，让人无法忽视，圣上朝她看了过去，愣了一下才问：“煦儿，这位是？”

　　赵衍煦侧目，极为真诚地朝林执投去安抚的一眼，这才转头对圣上道：“回父皇，这位姑娘救了儿臣的性命，儿臣见她心智有缺又孤苦无依，便自作主张把她带了回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一点都看不出是在扯谎。林执暗暗佩服了一番，配合他将疯女人演得更像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圣上一眼，继而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匆忙收回视线，再往晋王殿下|身后缩一缩，抓着他的手恨不得将他的肉扯下来……嗯，这是故意的。

　　赵衍煦眉头也没皱一下，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着道一句：“别怕。”

　　……这一唱一和的，别提演得多真了！

　　赵衍煦道：“父皇，外头天寒地冻的，您为了龙体也不该出来，还是尽早回宫吧。”

　　圣上“老泪纵横”道：“一日不能见到你平安，朕这龙体就一日不得安宁啊！走，煦儿，咱们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