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脸色发白，那一天，姜氏带来的仆婢全部死了，只剩下姜氏一个人。
负责审讯、行刑的都是王爷的亲卫，他们不知道姜氏到底犯了什么事，只知道她彻底的没了指望。
所以，在王爷的亲卫传出命令，择一处冷僻的院子安置姜氏，他揣着袖子里烫手的银票，按照后院的吩咐，将姜氏挪出了王府，扔到了那处荒凉偏远的庄子里。
“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大管事瑟瑟发抖，他也想赶紧滚出去，可是......“太妃娘娘让人护着她来的......”
程恪抬起眼，大管事对上他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一迭声将暗中送姜氏去城外庄子的事儿全说了，瘫在了地上。
“拉出去。”
室内一片安静。
“属下失职。”
处理完大管事，金风跪下请罪。
“后院之事，与你何干？”程恪道。
他一向对后院不上心。
而太妃早年便与老王爷夫妻不睦，守着自己的院子过活，待老王爷过世，更是搬出王府，住进了清心庵，对王府后院不闻不问。
程恪又被设计娶了姜云岫，他深深憎厌，更不可能让她管理后院。
没有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坐镇，靖北王府的后宅，也只是这些男人看着规矩。
至于内里女子们的幽微心思，程恪瞧不上，也不屑放在心上。
“可要属下前去处理？”金风问道，多年主仆，他太清楚王爷性情骄傲，当年宫里着了道，不得不迎娶姜氏，实为他人生大耻。
也因他实在骄傲，查知姜氏不曾插手那些谋划诡计，也只是个可怜的棋子，故再厌憎姜氏，他也只是漠视她，没有要她的命。
可若姜氏没有眼色，一再出现在王爷面前，一再提醒王爷那遭耻辱，未必能再继续容忍她。
王爷不能脏了手，这些脏活金风能做。
程恪眼帘低垂。
无论宫里的算计，还是仆婢窃取情报，姜氏都不曾参与其中，然她的无辜并不是她能保住命的理由。
高门大院里，想要一个人“病逝”太容易了，尤其是个遭了他厌弃的无用棋子。
可他到底留了她一条命。
就连地牢里，当着她的面处死她的婢女，他都没有顺手拧断她的脖子。
个中缘由，别说旁人猜不透，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带她过来。”
金风一愕，不敢再问，连忙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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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站住，王爷只让她一个人进去。”金风拦住护送姜云岫的侍卫。
姜云岫轻轻颔首。
侍卫首领这才停下脚步，立在金风面前看住他笑道：“我等奉太妃娘娘的令护送王妃，可是在她老人家面前立过军令状的，必得将王妃毫发无伤的送回去，否则她老人家可是不依的。”
金风侧目看他，这是在明晃晃的用太妃娘娘来压人了。
侍卫首领笑容加深，眼神一点不让。
金风心中纳罕，他自小伴着王爷长大，知道太妃冷清疏离的性子，何曾见过太妃这么护过一个人？姜氏又凭什么能入了太妃的眼？
金风这才看了眼姜氏，见她穿了身素淡的袄裙，纵然穿着保暖的大袄绵裙，依然身形高挑纤细。
发上只簪了支绾发的白玉钗，面上脂粉未施，统身上下极为素净。
却眉如翠羽，肌如冰雪，气质高洁，浑不似红尘中人。
金风以往统共没见过她几面，只恍然记得似乎她生得极美，却对她没什么印象。再没想到，如今再见，只一眼，他便再也不会模糊她的样貌。
姜氏......原来是这般模样吗？
忽的吹来一阵冷风，金风蓦地回神，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推开按在肩上的手。
“大家都是奉主子们的令行事。快让开，莫让王爷久等。”
侍卫首领话已经带到，笑笑让了路。
姜云岫独自走了进去。
虽然嫁入靖北王府两年，她却只去过三个地方，一个是她住的院子，一个是太妃回来歇脚的地方，最后一个则是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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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北王的书房，是她第一次踏足。
姜云岫大略扫了眼，这里陈设十分清简，一应用具皆是暗色，没有点香炉，也没有摆花瓶，肃穆冷淡。
抬眼看见上首坐着的男人，姜云岫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了一握，这房间果然和它的主人一样，冷得瘆人。
“见过王爷。”她屈膝行礼。
那男人不言不语，眼神落在她身上，姜云岫感觉就像被一道冷森森的剑光刮了一遍，不由自主的生出对抗的心思。
“姜氏？”
“是。”姜云岫应了声，自然而然的站直了身体，再三提醒自己，才没有直视上首男子的眼睛，摆出了温顺的姿态。
程恪看着她，眼中罕见的露出一丝迷惑，他记忆中的姜氏，如一抹苍白无力的残魂，哪里是眼前这个看似温顺，却弯不下腰、低不下身段的样子？
他眼中漫上了丝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