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名为渺渺

　　老房子里除了水电还通着，没有别的东西能用，钟诚身无长物，连床被子都没有，更别说吃的。

　　村长周有根不知是不是忙忘了，一直到天色黑尽了，也没说送点吃的，或者送床棉被过来。

　　钟诚在被虫蛀掉一半的破床上直挺挺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就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政府考虑到他的情况，有捐助他一笔钱，数目不多，刚好够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他打算去集市上买床棉被，再买点锅碗瓢盆。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还没想好，他年纪大了，也没有钱，不可能再回去继续上大学了。

　　他甚至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既然傻了，为什么不让他傻一辈子，为什么要在夺走了他最青春的六年以后，又让他清醒过来？

　　钟诚站在集市里，听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叫卖声，看着熙熙攘攘的赶集的人群，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荒诞。

　　他走进一家店选了张被子，想开口问价钱的时候，却半天发不出声音——傻了六年，他连怎么跟人交流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店老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哑巴？这个被子五十块钱，不讲价。”

　　钟诚摸出五十块钱，店老板将棉被装好递给他，他又试了试，这才发出嘶哑的声音：“谢谢。”

　　老板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先前看他比比划划的还以为是个哑巴，没想到会说话，是个正常人。

　　钟诚拎着一床被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店。

　　锅碗瓢盆还没买，可他已经有些惧怕再进入下一家店。

　　他到底年轻底子好，个子也高，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走到了街尾。

　　这里的集市就是一条不到一公里的小街，街尾是卖鱼卖肉的地方，农村人没条件经常买肉吃，所以这里很空旷，看不到几个人。钟诚路过一个垃圾堆，垃圾堆里堆着很多烂菜叶子，鱼内脏，散发出一股让人不适的味道。

　　他摈着呼吸快步经过，片刻后又停下来，走到垃圾堆旁。

　　几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垃圾堆里传来，钟诚弯下腰，将烂菜叶子扒开，一张小小的脸儿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脸儿脏兮兮的，糊着一些鱼鳞和鱼内脏，有几只苍蝇停在娇嫩的肌肤上，脸上挂着泪，看到钟诚时，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一颗小小的梨涡。

　　钟诚将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帮她拿掉脸上的脏东西，看着小小的婴孩儿对他笑，心里忽然麻酥酥又暖乎乎的。

　　自从计划生育实施之后，在山里贫穷落后的地方，被扔掉的女婴很多，都想要儿子，生下来一看是女孩儿就拿出去扔掉的事也不稀奇，就算是报警也不会有人来认领。

　　钟诚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他要收养这个女婴。

　　他怕婴儿冷，用新买的棉被将软乎乎的小东西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家。

　　村里人得知钟诚捡回来一个女婴，凑在一起讨论。

　　周二柱媳妇说：“钟诚的傻病到底治好没有，他要是不傻了，怎么会去抱养一个女孩儿，女孩儿不是赔本生意么。”

　　刘大山媳妇面色隐晦：“钟诚说不定身子坏了，那方面已经不行了，生不了娃啦。”

　　周二柱媳妇兴奋地问：“怎么说？”

　　“你想想啊，那什么精神卫生中心，说白了就是疯人院，里面关的都是疯子傻子，得天天喂药压制，不然他们疯起来不得翻天了？”刘大山媳妇自信满满地分析，“这是药三分毒，长年累月的吃药，那方面还能好吗？”

　　周二柱媳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钟诚肯定已经不能人道了。”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天，羊肠村的人都在说钟诚那方面不行了，已经是个废人了，生不了儿子，只能抱养一个女娃娃。

　　钟诚并不在意村子里的流言，他将小婴儿抱回家，因为要办手续上户口，他兴冲冲地给她想着名字。

　　她的眼睛又圆又大，嘴巴小小的，像只可爱的猫咪，钟诚决定给她起名钟渺渺。

　　渺渺，喵喵，他希望他的闺女如同猫儿一样优雅。

　　渺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双手在空中挥动着，练习着握拳。

　　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渐渐停了下来。